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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10月09日

台城琐忆之南门溪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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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闲云  图/陈翥

 

 

南门溪滩指的是始丰溪从溪头到水闸门这段水域,这段溪水浅而平缓,宽广的河岸上是整片的溪石。它位于天台古城大南门外,人们称它为南门溪滩。尽管在20世纪70年代初,古城城墙已拆得七零八落,原有的八个城门只留下不多的几个,大南门也早已拆除,但人们心中还有着大南门的位置,南门溪滩也就一直这样叫下来了。

孔庙就在大南门内,只是那时庙内的许多建筑已拆除或改建,大成殿成为粮仓才保存下来。穿过县前的那条小巷,就到了城外,那时城墙外还是一片菜地。夏日,红的是番茄,绿的是天萝,菜棚上挂满的是芥豆,路过田埂的小孩也会顺手摘黄瓜和番茄。冬日则是一地的大白菜。过了菜地,就是一条简易的防洪大堤,大堤斜坡上种的是蓬竹,那是一种类似于芦苇的植物,只是比芦苇要小得多,在秋天也是芦花飘扬。堤顶上一条狭窄的小路只能一个人通过,当蓬竹旺盛时,时常挡住小路,不小心常会划破脸和手。

靠溪滩一边的堤下是一片竹林,一年四季常青,那是一种细小的竹子,最大的竹子也只有大拇指头那么粗。路过堤脚,也会趁看堤的人不在,折一根竹子,作为钓鱼竿。有一年堤下的竹子竟然开花,不久,白色的籽结于枝间,我们都偷偷地去摘些果子,说是能用作中药。大人们都说结了籽的竹子来年会枯死,但也不知怎么了,大堤脚下的那片竹林依然翠绿。

竹子也可做水枪,取一节竹筒,竹筒的一头开一个小孔,另一头塞进木棒做成的活塞,木棒用布包着。拉起活塞可以吸水,往下压活塞可以射水,水枪是用来打水仗的。大堤靠溪的那边,有几个地方用岩石堆成一个石堆,作为台阶供人上下于大堤,从大堤到河岸,有一段距离,穿过树林,是大片的溪石,然后才是溪水。

溪旁有一些溪椤树,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灌木,溪椤树学名枫杨。溪椤树不但根系发达,枝叶也同样茂盛,临溪的溪椤树在一场洪水过后,往往露出树根,由于它发达的根系,所以,洪水一般难以将它冲走。我们都称溪椤树为苍蝇树,每年夏季,苍蝇树上挂满一串串形状如苍蝇的果子,每串两排,密密而整齐地挤在一起。它的奇特之处在于,每一颗果子的底部都有黏性,摘一串苍蝇果,粘在自己的鼻子上,或同伴的脸上取乐。溪椤树枝还可以做叫子,叫子就是哨子。把溪椤树枝折一段下来,慢慢地把它的皮完整无损地退出来,把一头压扁,就可以做哨子吹了。

溪石堆中,有一种带刺的植物,每到初秋结果子,我们称它为“康笆”。康笆只有大拇指那么大,圆圆的,开始的时候带有青色,成熟后为暗红色。掰开它,中间有籽,一层细细的软毛附在果子内壁。洗去籽和这层软毛,康笆吃起来酸中带甜,还是非常清口的。

在南门溪滩,我们也会选一株枝条茂盛的树,玩摸树猫的游戏。摸树猫其实是在一棵树上玩捉迷藏,其中一位孩子扮为摸猫的人,而其他孩子都扮为猫藏在树中,先用一条布蒙住摸猫者的双眼,如果在树上抓住任何一个人,并猜出他的姓名,接下来被抓住的这人,就成为下一个摸猫者。对于藏在树中的人来说,要求只能藏在这棵树中,双脚不能离开此树,要不就是犯规。茂盛的树枝,孩子往往能从这根枝条爬到另一根枝条,藏于树顶看起来安全,其实也有风险。一旦摸猫者觉得有人藏在树顶,爬上去,有风险,通常是用力地摇树枝,当树枝左右晃动时,树顶上躲藏的人往往会自动投降。一般说来,枝头也是一个好地方,但一旦摸猫者觉得枝头有人,摇晃树枝也是唯一的办法,枝头上的躲藏者往往是手脚抓住枝头,人倒挂着,整个树枝就弯了下来,几乎碰着地面。此时就要比耐力,挺不住了,人往往会掉在地上。其实,摸树猫还是有点危险,但那时倒觉得没什么,也从未听说有人从树上落下受伤。

那时的南门溪滩溪水清澈,鱼虾成群,浅滩上的鱼儿逆水而游,那多数是一些石斑鱼,那些将军头则往往是独来独往地在浅水处闲逛,而黄刺头则喜欢在石缝间乱钻。如果想钓鱼,最好钓的就是浅滩上的那些石斑鱼,鱼竿就是大堤脚所折的那根竹子。刚折下的竹子往往不怎么直,得放在火中弹直了才能用,将竹节在火上稍微加热,然后,绷直,如此一来,鱼竿的每一竹节都被熏成了黑色。同伴看到你肩背鱼竿,都会说“鱼竿节节花,钓只水奓蛇”。浮子用的是鸭子翅膀毛的硬枝,如果有人家杀鸭了,我们都会在一旁等待,想得到的就是那几根羽毛。如果说是一只北京鸭那早就在打主意了,因为只有北京鸭的羽毛是白色,而其它那些土鸭都是花黑的。由鸭子的羽毛做成的浮子,我们都称为鸭浮。铅坠用的是牙膏壳,只有铅皮的中华牌牙膏壳才能用作铅坠,铝皮牙膏壳太轻,沉不下去。

这种鱼竿只是我们小孩子在南门溪滩钓鱼用,大人们用的是接竿,那是分成两节或三节的鱼竿,粗的那一节,中间由烧红的钢丝将各个竹节打穿,平时就将细的那一节插入里面,每节用铜皮做成大小不同的套子,用时再接上。最好的鱼饵是苍蝇,钓鱼前,我们都将打来的苍蝇放在火柴盒中,一般说来,一火柴盒的苍蝇能钓一上午。放好鱼饵,然后抛出鱼线,让其顺着水流淌,鱼吃得很猛,一旦咬住了苍蝇就往后拖,此时得下手准,要不,也会脱钩,有时也会在出水后,在空中脱钩。如果浅滩比较长,那得顺着水走,到了下游,再返回。黄刺头是钓不上来的,一般只用双手在溪石下去摸,这叫摸鱼,当双手从两个方向摸向一块溪石时,如果石头下藏着黄刺头,通常都能得手,摸黄刺头最怕的就是被它刺到,因为黄刺头的两侧和顶部都长有尖刺,摸来的鱼一般都用狗尾巴草串起来,带回家喂鸭或喂鸡。

南门溪滩还是人们洗衣的地方,所以,在溪岸总有几块大的溪石斜放着,供人洗衣。平时衣服一般都在水井头洗,而被夹里与被面要到南门溪滩洗,通常先在水井头打上肥皂,用板刷刷好,再放入竽头篮中由兄妹们一起扛到南门溪滩。大人洗好被夹里,小孩挑选干净的溪滩地,将被夹里和被面摊平,放在溪石上晾晒。选几块小石头压在被夹里和被面的四角,以免被风吹走。大人回家烧中饭去,小孩就坐在溪椤树脚下,一边等着被夹里慢慢晒干,一边下着军棋。回家吃过中饭后,往往把收被夹里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,所以,收被夹里往往又是大人的事。

我们一般都不在南门溪滩嬉水,因为这儿水太浅,要游的话,我们都去溪头的七墩,或是去水闸门,那儿的水比较深。到水闸门戏水还能摸到一些螺蛳和小的河蚌,回家养在小脸盆中,滴上几滴素油,第二天,炒起来,没有一点泥浆气。平常,我们能涉水过溪,溪的对岸是花生地和菜地,没有人家,我们都称隔岸。隔岸也种有许多桑树,桑叶是当时生产队用来喂蚕的,但对于我们孩子们来说,更感兴趣的是桑树上挂着的那一串串桑葚,每到桑葚成熟的时候,树上挂满了红得发紫、紫里透黑的桑葚,我们都叫它桑乌。初夏,桑树上的果子还是鲜红的,阳光照耀着果子,渐渐地果子变黑了,先是红里透着黑,当蚕准备吐丝时,桑树上的果子也就是乌黑发亮了。隔岸的桑树被修剪得只有一人多高,路边的桑乌总是被孩子们首先光顾,但吃了桑乌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,紫红的牙齿就能说明一切。看起来熟透的桑乌,吃起来通常还是酸的,酸得有时在吃饭时牙齿还咬不动。

20世纪70年代末,南门溪滩的早晨出现了另一种景观,冬日,溪面上浮动一层薄薄的雾气,溪边就有了晨读的学生,也有吊嗓子的年轻人,在树下整一块平地,就是练功的场地了。在没有公园的小城,南门溪滩就扮演了城市中公园的角色。随着南门大桥的建造,南门溪滩也发生了一些变化,河床变宽,许多树也都砍掉了,原先溪滩那种自然味少了许多。

站在南门大桥上,我们还能确定当年南门溪滩具体的位置。后来,下游造了个发电站,使得南门溪滩成为了一个人造湖,不再流动的溪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与灵性。清澈的溪水与绿色的树林就这样不经意间从我们的眼前消失。